河州二十四关:多少城阙烟雨中
本帖最后由 五泉山人 于 2013-1-20 13:24 编辑在积石关眺望积石峡。
思巴司关。
陡石关标志树。
陡石关后的独岗山。
太子山中茶马交易遗迹。
和政县境内发现古化石。
太子山中的水磨坊。
游牧民族使用过的火镰。
沙马关遗址。
工匠们展示保安腰刀。
太子山中的溪涧也曾是守护关隘的屏障。
这里是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的交错地带,这里曾经是千军万马的征战之地。这里曾经是无数商队马帮来往的丝绸古道。
地理单元不同,必定留下众多隘口;千军万马往来,必定修建一座座关城,马帮商队往来,兴建哨所关卡也在必然中。
这块地域就是临夏,一块农业文明和游牧文明交错地域,明代人们兴建了河州二十四关。岁月久远,如今的河州二十四关何在?
陡石关:被花儿浸泡过的古关
“河州二十四关,这个说法源自于明代。明政府收复河州后,在此成立了河州卫,为守卫这块地域修建大批关隘,人们以河州二十四关称之。”马志勇说。马志勇长期致力于临夏史地研究,曾任《临夏史话》总编,这次寻访河州二十四关,我们特地请他一同前往。
此时,正是1月7日,离开兰州我们直奔临夏。上午11时许和史地专家马志勇会合后,就赶往我们第一个目的地——和政陡石关。
河州二十四关由来已久,有些关隘可以追溯到汉唐时期,到明洪武三年(1370年),御史大夫邓愈统率诸将,攻克河州后,为加强对这块地域的防卫,或整修,或新建,或将旧隘口升格,最终形成一个围绕着白石山——小积石山脉的防卫体系,众多的关隘沿着山脉,由东而西,由西而北,或在山巅、或在谷口、或在高阜,扼守险要,控制交通,维护一方平安,保护马帮商队贸易。
马志勇说,依据康熙本《河州志》记载,二十四关是积石关、老鸦关、癿藏关、土门关、红崖关、西儿关、樊家峡关、五台关、莫泥关、船板岭关、槐树关、石咀关、朵只巴关、乔家岔关、沙马关、崔家峡关、宁河关、思巴司关、陡石关、大马家滩关、小马家滩关、麻山关、俺陇关、大峡口关。
半个多小时后,我们抵达了和政。和和政县政协副主席方登科、和政地方志办公室主任张廷华等人相逢。陡石关在和政县吊滩乡吊滩村内。在张廷华的带领下,我们沿着山间公路直奔松鸣岩而去。车上,方登科给我们讲述了这座关隘的传说。 明初,河州都督刘钊(即河州卫军民指挥使)巡查中来到松鸣岩下。那时,这里的植被非常好,松林密布,流水潺潺。刘都督在围猎中发现小峡河里有三块巨大的石头,形状如斗,依大小而排列。刘钊随口说,石、斗、升,三足鼎立。后来,人们就把修建的关隘叫做斗石关。年代久远人们以讹传讹,就成为陡石关。
半个小时后,我们穿过吊滩乡政府,来到镇子外的疗养院边。眼前是个三岔口。面对大山,左面是小峡,右面是大峡,中间则是独岗山,两条峡谷在此汇合,形成通往和政县城的大道。我们登上了一处尚未竣工的楼顶。只见关下,房舍俨然,土坯房层层叠叠,小洋楼幢幢相连,早已不复当年的肃杀景象了。
独岗山下的雪野中一株大树异常醒目,那里就是陡石关的位置了。年代久远,当年的关塞早已消失了,只留下了些许记忆。大峡内的小村狼土泉,附近曾有一道石栅子,因而叫做栅子川。这是陡石关为数不多痕迹了。寻访中方登科从地形、交通、寺院建筑遗迹的位置做了推断,他认为陡石关只能在这里了。宋熙宁六年(1073年),宋将王韶收复河州进剿木征时,曾从陡石关迂迴,穿越太子山,入洮州,出土门关,直捣其老巢踏白城,取得了重大胜利。
虽然关隘早已消失了,依托关隘形成的民俗活动却延续至今。独岗山周围的滩上是松鸣岩花儿会的传统地点。方登科至今记得,1947年,他跟随着爷爷来这里看花儿会的情形。那时,这里松林密布,如今松林早已不见了,但松鸣岩的花儿会依旧绵绵不绝。流传在松鸣岩一带的花儿,以悠扬、辽阔、高亢、奔放为特点,有30多种令。
松鸣岩花儿会的日子是农历四月廿八。此时,周围草滩上开满了野牡丹,数万群众,翻山越岭而来。人们或踏青访友,或登山望远,或一展歌喉。清代秀才祁魁元曾写道:“松鸣佳境出尘埃,一度登临一快哉,……牡丹听罢独徘徊。”
数百年间,陡石关早已被一曲曲花儿浸泡透了。
沙马关:没有地基的关隘 离开陡石关,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思巴司关。
河州二十四关最初并不都叫关。实际上,在明代真正能称得上关的只有积石、老鸦、癿藏、土门、槐树、沙马、宁河、陡石、俺陇关九座,其他的关隘只能称之为山口,到了清代,这些关隘便渐渐变为关。
为何会形成这种变化呢?这是关隘周围生态环境发生变化所致。就和政的宁河五关而言,以前周围的植被非常好,只有一条小路通行,后来关隘周围的松林消失了,山路也就四通八达了,山口就起不到阻挡作用了,只能升格为关,以扩大防守面积。这或许是山口变为关的原因。
我们从原路返回到距离县城5公里处,又拐入了通往新庄乡的岔路。我们要寻访的第二座关隘思巴司关,就在前方十余公里的地方。此时,山路崎岖,厚厚的积雪让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前行。大约十几分钟后我们抵达了思巴司关。据说这里曾经生活着一支思巴司的部族,附近还有一座同样名字的寺院,故而关隘就叫做思巴司关了。我们在关上村边停车。登到路边的小山包上,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里的地势走向。
厚厚的白雪已经覆盖山谷的细节,但却无法遮掩大地的形状。这里的地形和陡石关相仿。两条峡谷在这里交汇,向右通往西番庄、草滩、元山,而中间的沟则是条小峡谷,最终和右边的沟相交汇,左边的沟可翻越太子山。三条峡谷在关上村下方交汇。方登科推断关隘应该在关上村的下方一点,惟其如此,才能堵住山口,起到一夫当关的作用。方登科说,附近还有一个叫马场的地方,估计是关隘驻军的养马之地。
这些年人们的调查证实,由于年代久远,河州二十四关大部分都消失了,有些关隘仅仅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了些许残片而已。人们从林林总总的关隘变迁中,能看到历史发展的脉络和其中的蛛丝马迹。可以这样说,这些关隘变迁的背后是一方水土的变化。
下午,我们前往沙马关。沙马关在县城的西南方向,位于新营乡边上,距县城30多公里。路比较好走,不需要翻越太大的山。方登科说,关于沙马关的位置有不同的说法,他认为这座关隘和新营关应该在一个地方。
依旧是地方志办公室主任张廷华给我们带路。大约半个小时后,我们来到一个两山相夹处。此刻,山和河水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窄,就在无路可走之时,车猛地向路边的岔路拐了过去。方登科说,就快到了。随即,一大片白杨林走入了我们的视野,穿林而过,不远处是小磨滩村。在方登科的记忆中,古城应该在村子边上。
果然,绕过小村后,田野上有一块高高凸起的平台。这就是古城遗址了。踩着厚厚的积雪,我们上了残存的城墙。古城约呈长方形,南北长约100米,东西约80米。虽然荒废已久,城墙也变成了农田,但我们仍能看到一座关城的样子。古城在此刻显得格外顽强,人们说胡杨林千年不死,古城却是千年不朽。古城作为人类留在大地上的符号,它不仅印在大地之上,更镌刻在我们的记忆里。
沙马关的名气很大,早在元代就有关于它的记载。元至元十七年(1280年),忽必烈派遣都实和翰林学士承旨阔阔出两人带队,前往星宿海,探寻黄河源头。他们佩金虎符,在以河州为基地,筹划了一月有余,才向西南而行,一路上过宁河驿,出沙马关,逐渐进入青藏高原,最后到达今青海曲麻莱县东北部的星宿海,并认定那里应该就是黄河的源头。
1952年冬天,方登科曾在此驻队,走遍了此地的山山水水,对古城记忆非常深刻。那时,古城北面的山上长满了茂密松林,一条大车道从古城边上经过,真正发挥它的关隘作用。后来,松林砍了,古城逐渐被人们拆毁了。
古城修建的秘密直到此刻才被揭开。人们发现杀马关古城修建非常奇怪,没有地基,第一层墙土直接压草地上。草是甘南草原上特有的圆杆草,而不是当地有的扁叶草。没有地基怎么修筑其高达三四米的城墙呢?又是如何保证坚固的呢?沙马关四周松林密布,修建古城时,人们就地取材,砍伐了非常粗大的松树,连枝叶都没有砍去就将这些巨木栽入地下,然后围绕着巨木夯土为墙。一座没有地基的古城就这样拔地而起,并矗立千年之久。
如今雄壮的关隘只留下残垣断壁让后人回想。
牙塘关:刘督爷背后的民间记忆 牙塘关是我们在和政寻访的最后一座关隘,也是一座散发着浓浓的民俗风情的关隘。
下午4时许,我们离开新营乡,匆匆赶往牙塘关。牙塘关离县城大约十几公里,在买家集乡柳梅滩村南约5华里处。明时这里称为宁河关,清改为牙塘关。
我们在牙塘村前的石咀村边停车,询问牙塘关的具体位置。说起牙塘关,人们都比较茫然。有人依稀记得有个石栅栏。一位村民说,栅栏在距石咀村不远的山里,不过也没有什么了!关隘早已在大地上消失了,但清末秀才马恕写的“乘兴间有趣味长,山青水秀羡牙塘”的诗句却依旧在流传。
我们来此的目的,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关隘,更为重要是寻找一座刘钊祠。在河州大地上,刘钊是位带着传奇的人物,他由人而最终成神。这位明代洪武初年河州卫指挥使,上马管军,下马管民,整修关隘,安定民众,做出了很大贡献。在各种社火里,人们称他为刘督爷。
当时,宁河关一带的赋税非常重,有位叫杨万向的人向刘都督提出建议,说这里地势陡峻,气温很低,农作物不易生长。他还引用了“山高地凉大燕麦不黄,钉角角挂捆捆,滚死麻雀掼死蛇”的民谚。刘都督接到汇报后,立即减免了这里的粮草,说“种一山一洼,上一车粮一车草”。老百姓的生活才逐渐好转了。乡亲们非常感激刘都督,专门给他修建了祠堂,作为纪念。这位刘钊也是陡石关的命名者,河州二十四关中不少都和他有关系。
我们询问刘都督祠堂,可是非常失望。乡亲们说,这里没有刘督爷祠堂。在方登科的记忆中,曾经有当地老人说,在附近大山的阴洼处曾有座刘钊祠堂。虽然没有找到刘钊祠堂,但我们却意外地发现当地流传着非常隆重的社火项目——牛犊爷(也叫庄稼会)。这是专为纪念刘钊而举行的活动
牛犊爷就是刘督爷(即刘钊)。刘钊在治理河州时,把王昭君、苏武定为这里的喜神。过年时,人们用迎喜神的方式来纪念他们。给刘钊修建祠堂后,他就逐渐演变成这里的神明。乡亲们称之为刘督爷,时间长了逐渐以讹传讹,演变成了牛犊爷。听到我们打听刘督爷的事迹,周围乡亲们都来了。说起社火队中刘督爷,人们的热情就高了。老村民李玉是社火热心人,他们给我讲起了“牛犊爷”的程式。牛犊爷是一种比较小的社火模式,一般有二十多人,主要角色是喜神两尊,画匠一人,以及春耕队等等。画匠是“牛犊爷”中最有特色的,他手执红笔,在观众的额头上涂抹红色,以示吉祥如意。因为不是春节,李玉给我们念了画匠的唱词:“一划,一籽入地,万粒归仓;二划,长命百岁,白头到老;三划,全家平安,万事如意。”
这是一种融合了农业文化和游牧文化相结合的民俗活动。这从一个侧面证实了河州二十四关的修建及其发挥的作用。关隘守护了一方平安,给民众带来稳定的生活。民众则神话了关隘的创建者。“牛犊爷”也从一位活生生的刘都督,演绎成一位神明。
关隘虽然消失,可是关隘的修建者依旧留在人们心中。
积石关:黄河边的雄关 河州二十四关中有一座关隘不能不提。这就是积石关。它是一座矗立在黄河岸边的关隘,也是河州二十四关的第一关。
从临夏出发,我们沿着临大公路而行。这条公路从临夏出发,直通到积石山县的大河家镇。冬天,行走在这条路上非常枯燥。层层白雪覆盖田野,也掩盖了它应有的风情。夏天这条路上,油菜花盛开了,一块块,一方方,在这边,在那边,显示着它们的身姿。
大河家是个非常精致的小镇,主街道沿着公路两侧分布。我们穿过镇子,沿着乡间便道,穿过几个村落,直抵黄河边。站在村边,黄河和积石峡就清晰可见。黄河从积石峡中出来,在这里拐了一个很雄伟的大弯,水势也渐渐平缓了。祁连山的余脉延伸而来的积石山,在此和黄河碰撞,形成了一条长约50华里的峡谷积石峡。积石关也被人们称为临津关,民间传说,远在汉代霍去病就曾途经这里长途奔袭匈奴。前凉时张轨在这里设立了临津关。大业五年(公元609年)夏四月,炀帝北出临津关,过黄河,一路向西,直抵河西走廊的张掖。唐贞观八年(公元634年)十二月,唐以李靖为西海行军大总管,侯君集为积石道行军总管,经河州,出积石关征讨吐蕃。后来,唐政府在此置积石军。
这里是丝绸古道的重要关隘,也是出入内地的门户,关隘在这发挥的作用更为重要。大河家的保安族人以制作保安腰刀而闻名,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间,他们在这座关隘边,加工制作了单刀、双刀、鱼刀等几十种腰刀,为这座关城增添金戈铁马之气。
我们找到了一家制作腰刀的作坊。作坊在有些空旷的大院内,一排平房中,隐藏着一家腰刀作坊,走进去光线有些暗,工具、半成品四处随意摆放。作坊主人拿出一把半成品的子母刀给我们看。拔出刀,寒光森森,泛着白光的刀刃,让人有些望而生畏。保安腰刀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,多者达80多道工序,少者也有四五十道工序,有一种折花刀堪称“千锤百炼成一刀”。
最精美的保安腰刀则是什样锦,刀把被不同颜色的线层层包裹,看上去漂亮至极。正如一首花儿中唱道:
什样锦把子的钢刀子,
银子(拉)包哈(下)的鞘子,
青铜打哈(下)的尕镊子,
红丝线绾哈(下)的穗子。
如今保安腰刀早已变成了旅游产品走向世界各地,关隘也不再履行它的防守职责了。
关隘是古人留在大地上最深刻的印记。一座座关隘,依山傍水,有过无数的征战,也留下了无数故事和传说。关隘废弃后,守关士卒也变军为民,依着关隘落户生根了。但是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来路,将家乡习俗融入年节习俗中。在祭祀神灵的同时,也祭祀祖先。而今他们留下了无数故事,早已演变成了传奇。
牙塘关在牙塘水库附近,去太子山必经之地啊!积石山没有去过,还未曾领略积石雄关的样子!待来日吧 五泉山人 带给我们好多陇原各地的人文历史,好羡慕哦,不会是省博的吧{:soso_e113:},图片再大点就更好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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